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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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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不能吃冰的小孕夫呀。◎

時間過得當真是快。

仿佛一眨眼的工夫, 已經是仲夏。

走在行宮的小道上,頭頂綠蔭綿密,蟬鳴聲聒噪綿長。

蘇長安一邊打著扇子, 一邊緊跟慢跟。

“陛下, 走得慢一些吧, 小心中了暑氣。”

許清焰卻不理。

她背著手, 腳步輕快,只擡頭悠閑望著天邊。

“嗯,近來暑熱是重, 還是行宮涼快些,適宜養人。朕計劃著,大約八月底回鑾, 你看怎麽樣?要是再晚些,只怕顧君的身子該重了, 行動起來不大方便。”

身後的人笑得合不攏嘴。

“陛下如今一顆心, 是盡數拴在顧君的身上了。”

“如何?”

“不如何,您日夜思量, 考慮得是再周到也沒有了, 又哪裏還輪得到奴婢插話呢。”

笑完了, 才稍有感嘆。

“只是, 您每日裏這樣辛苦,心裏裝著朝堂大事還來不及, 卻不僅要將顧君那邊事事親自過問, 且在他面前, 竟從不露出一星半點來。奴婢瞧著, 都忍不住佩服。”

許清焰只淡淡一笑。

“他一個後宮男子, 又正是需要靜養, 安胎的時候,拿這些事去擾他做什麽。”

“陛下說的是。”

“再說了,便是讓他知道,他也幫不上忙,又何苦去嚇唬他。”

蘇長安覷著她雲淡風輕的面容,識相地轉了話頭。

“話說回來,今日潁川王的模樣,當真是有趣極了。”

提及此事,許清焰也不由得好笑。

近來,她先是給顧憐晉了位份,又讓他有了身孕。

盡管借著前番之事,假意罰了他一個禁足,但她明裏暗裏對他的照拂,和在意,是合宮上下但凡長了眼睛,都能瞧見的。

因此,潁川王心裏頗為忐忑。

她自認為,先前貿然道出姜雁一事,平白在二人之間添了齟齬,險些將顧憐,這位頭胎皇嗣的父親,給害了。

她自覺當了一回小人,很是對許清焰不起。

為了這,此後再見面時,連性子都不如從前活潑了,神色間總透著些歉疚,且誠惶誠恐。

其實許清焰心裏,是並不計較的。

潁川王當日,之所以道出此事,乃是為了避免她不明就裏,將姜雁指婚給皇子,釀出不必要的禍事。此舉並非出於壞心。

何況,她與顧憐之間,若無此事,倒未必能有今日親密。

因此,她委實是不打算多加責怪。

不過誤打誤撞,也平添了一些好處。

也不知是出於犯錯之後,對她的畏懼,還是因為她的寬宏大量,對她格外感佩。總之,她要與對方談的事,比她預想中還要更順利。

如今,對方已經可以稱為她的助力了。

與齊王抗衡的助力。

“陛下。”蘇長安在身旁低聲道,“奴婢沒想到,潁川王竟會答應得這樣痛快。”

“哦?說說你的看法。”

“她常年閑雲野鶴,逍遙慣了。奴婢還以為,要頗費一些周章,才能說得動她。”

許清焰輕輕一哂。

“你還當真以為,朕的這位小姨,是想當一輩子的富貴閑人吶?”

“請陛下賜教。”

“她是先帝姊妹中,年紀最輕的,來不及參與爭權,建功立業,生父的位份又不高。在京中留到了歲數,前兩年剛去往封地。”

她道:“潁川雖也是個大郡,與其餘諸王的封地相比,卻終究顯得遜色了。何況前些年又經歷過大旱,尚未完全休養過來生息。聽說她帶著父親,在封地生活簡樸,心中總有愧意,以為自己未盡孝道。”

“難怪她聽見陛下開出的籌碼,一拍即合。”

“這只是其一。其二麽……”

許清焰彎了彎眼角。

“什麽只願做逍遙閑人,不過是蟄伏時的托辭罷了。這世間的女子,哪有不願意爭鋒的。”

“果然,還是陛下將人心看得通透。”

蘇長安恭維了一句,殷勤遞上絲帕。

她接過來,拭了拭額角的汗,隨口問:“交待你的東西,都辦好了嗎?”

“一早就備下了,什麽血燕、人參,都在,內務府如今可是上心得很呢,只唯恐哪裏伺候得不周到。”

“都送進去了?”

“哪兒能啊。”

總管宮女笑得,眉梢眼角都透著心照不宣。

“都在水榭門外,陰涼地裏候著呢,單等著陛下過去。這再好的東西,也得經您的手,親自送到顧君面前,才是真的好。”

許清焰瞥她一眼。

本是想強裝板臉的,唇邊的笑容卻不知不覺間揚起來。

“你們這群滑頭,如今是越來越懂伺候差事了。”

蘇長安也陪著笑了幾聲。

“不過,還有一樁事,要稟陛下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太後近幾日,邀了一位娘家侄子,來行宮作伴,如今就住在玉春堂邊上呢。”

“哦?朕仿佛還沒有打過照面。”

“是,傳說此人年紀不大,性子活潑,整日只陪在太後身邊湊趣,或是偶爾與蕭昭儀,與兩個皇子說說話。倒是不常往外走動,奴婢也不曾親眼見過。”

“那倒也沒什麽。”

許清焰點點頭。

“他要是能將太後陪得舒心了,也是一件好事,免得整天來和朕折騰。光是為了罰沈蘭溪一事,你沒見這些日子,險些將朕給煩死了。”

主仆二人,難免一陣說笑。

而另一邊的水榭裏,顧憐正倚在小榻上,手中捧著一個白釉蓮花小碗,裏面滿是切成小塊的時新瓜果。

如意在一旁替他捏肩,還不忘閑話。

“聽聞荔枝這果子,壞得最快。這裏頭的,是連著整棵樹一起,栽在大缸裏,從嶺南一路運來的。到了宮裏,現吃現摘,才能有這般新鮮。公子快嘗嘗。”

“這樣金貴?”

“可不是嗎。據說,除了少不得孝敬太後一些,其餘的陛下都不讓動,只說要留著給您,自己連一個都沒嘗呢。”

如意一張小臉喜滋滋的。

“陛下待您,可真是好到心坎裏了。”

顧憐望著碗中雪白的果肉,只覺心中柔軟,確是一時怔忡。

身邊的小侍人猶自說個不休。

“如今內務府,也是頭一等的會看眼色,什麽好的,都只管往咱們這裏送。奴瞧著呀,這沈君一倒,她們是越發的知道,誰才是該孝敬的人了。”

“就你成日裏胡說。”

“奴說的都是實話。”

如意撅了撅嘴。

“不過,這麽一來,這協理六宮之權,就落到了蕭昭儀的手上。奴冷眼瞧著,心裏仍不大是滋味。”

顧憐的神色卻很平靜。

沈蘭溪,的確是失勢了。

為了前番相爭之事,二人名義上俱受了罰,都落得一個禁足的下場。

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這境遇上實則大不相同。

他因禍得福,被禦醫診出身懷有孕,雖閉門不出,許清焰卻常常親自登門看望,各種好東西,流水一樣往這裏送。

而沈蘭溪除此之外,卻連協理六宮之權,也被一並收去了。

道是他身為後宮之首,不能大度容人,反而與旁的君侍爭執起來,兩敗俱傷,不但大損了皇家顏面,還險些傷及皇嗣。

鬧出這等事來,已不能服眾。要他閉門反省,安心思過。

對此,沈蘭溪倒是未曾爭辯什麽,只是不聲不響地叩頭謝了恩。

太後那邊固然有些不滿,但礙於事情實在鬧得難看,許清焰要如此處罰,也無可指摘。

於是並不能如何置喙,只是三天兩頭的,在她跟前念經,一會兒說沈蘭溪素來脾氣溫柔,侍奉得體,一會兒又說他協理六宮已久,驟然罰得這樣重,未免顯得不近人情。

聽聞,是將她鬧得煩不勝煩。

顧憐想象著那人無奈的模樣,忍不住便輕笑出聲。

一擡頭,才見如意用十分稀奇的目光看著他。

“公子,奴在說,如今協理六宮的權責,落到了蕭昭儀的頭上。您倒好,怎麽還能笑起來呀。”

他這才將笑容稍為收斂些。

“這有什麽。這差事不交給他,總也不能給我。”

先不說蕭暮雨在宮中,根基遠比他深,單說他如今懷著身子,每日裏精神不濟,只想犯懶,這苦差誰願意接,誰便接去,他才不幹呢。

“可上回的事,他也有份,只不過僥幸沒讓陛下懲戒罷了。如今驟然有了這樣大的權柄,對我們……”

“無妨的。”

顧憐只淡淡道。

“他是太後身邊出來的人,一言一行,看的都是那邊的臉色。他從前待我,並無敵意,在姜雁一事上雖有參與,卻終究不肯出面,至多是讓沈蘭溪借了個名頭,來算計我。焉知不是有愧於我的緣故。”

“您怎麽還替他說起話來了呀!”

“宮中的人原也不多,假使能多一個點頭之交,也好過結一份仇。再說了,他近日打理後宮以來,也確未虧待過我們。”

他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小幾。

“還額外送了許多小孩子的東西。”

“這點場面工夫,也能將您給收買了呀?公子,您就是性子太寬容了。”

如意皺著鼻子,老大的不高興。

顧憐撐不住笑,不願與他在此事上深究,只捧著手中小碗,用銀匙戳著其中瓜果。

“這天也實在太熱了,剛在涼水裏湃過的果子,轉眼都是溫的了。”

他嘆著氣,“只有做成冰碗,還勉強能夠入口。”

“公子如今是有身子的人,哪裏好碰冰的。”

“一點,就一點。”

“您呀,想都別想了。”

如意抿著嘴直樂,口氣卻半點都不松動。

“陛下對您和小皇女,仔細得跟什麽似的,奴可不敢縱著您。要不然,讓陛下知道了,她是萬萬不舍得說您的,轉頭還是奴婢們挨訓罷了。”

顧憐的目光便十分委屈。

“你如今是越來越油鹽不進了。她在時,我讓她管著,她不在,又換你來盯著我,當真是無趣極了。”

“公子,為了腹中胎兒,您便受累忍一忍吧。”

“我偏不。一會兒陛下來了,我倒要問問她,是未出世的孩子要緊呢,還是我這個當爹爹的要緊。”

他本是熱得心煩,玩笑著賭氣。

話音剛落,卻聽門邊傳來一聲輕笑。

“有些人如今活得,可是越來越出息了,和自己肚子裏的小東西,吃的什麽飛醋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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